夜间寒凉,“呼”地冷风吹过,吹灭了本就奄奄的篝火,瞌睡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,也醒了过来。
他搓了搓双臂,裹紧身上的外衣,小声道:“这都丑时了,看着今夜当是无事了吧?”
“谁知道呢?”一旁的人,将怀中的孩子又裹裹紧。
今日听说将有地动,出来得急,这御寒之物也没带多少,顾得了孩子却顾不了大人了。
“你说,这地动若是一日不发,我们难不成就要一直待在这外头了?”
旁边那人摇摇头:“地动何时要来,谁也无法精准预测。永安公主虽道有地动之象,可也没说具体时候。为了以防万一,恐怕还是要继续待在外头。”
毕竟,即便有半分可能,那都是要命的事,谁也赌不起。
“哎……”抱孩子的低叹了一口气,“也不知永安公主说的,到底是真是假……仅凭她一人之言,便如此兴师动众。若是后头没事,我们岂不是白白担惊受怕了这一趟……”
旁边之人低声道:“你甚少出门,许是不知这永安公主并非常人,乃是天纵奇才,使得一手好玄术。她卜算出来的卦象,当是有几分可信。”
凉州虽然地处西北,消息传得慢了些,可随着和亲队伍入住凉州城,城内百姓对萧令姜的事迹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。
他昨日到城外时,贡吉与陀持已然乔装往玉门关外去。幸而长梧子发觉不对,一路跟着及时将两人拦在关内,裴攸这才赶得及将这两人扣住,“请”了回来。
如此一来,即可借凉州地动除去萧令姜,甚而能趁凉州疲敝,借机东下将凉州拿下。
三声鼓响,浑厚深沉,一圈圈荡去,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跟着颤了三颤。
然而,眼下一夜即将过去了,传的地龙翻身却毫无动静。几乎冻了一夜的百姓,心中也难免略有牢骚。
对这信口拈来的说辞,裴攸是一个字也不信的,他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不显:“大相与陀持大师既在大周境内,本世子自然得对二位负责。如今凉州地势不稳,为了二位安危,两位还是随我先回凉州城内的好。”
惊呆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,顿时哭喊了起来,甚至有那想要往自己的屋舍扑去的人,被旁人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!
毕竟,一旦拿下凉州,大周西部边防大亏,即便想对西蕃出兵,怕也一时不能。
盟约虽定,西蕃受南诏与大周两面夹击,也不欲再开展,可若在如此利于西蕃的情况下,反手撕毁也不是难事。
“公主,是公主呀!”老朽的眼泪瞬时淌了出来,委屈的如同一个孩童,“可是……老头子住了一辈子的家,就这么没了……”
正在这时,裴攸那处也传来了消息。
熟睡的百姓瞬时惊醒,朦胧着睁开双眼,便见原本平坦的地面一时四分五裂。
然永穆言之凿凿,他虽还有疑虑,但想到永穆背后的神宫,也依然做足了准备。
是呀,只要人在,家便在!
百姓们心中略振,瞧着身旁依偎的家人,原本绝望悲伤至极的心,也逐渐萌出了几分希望。
百姓们不由一愣,呆呆地朝鼓声方向望去,便见一人负手立于巨鼓之上,风吹动她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
“我的屋子啊!”
也正是因着这一点,城中传出可能地动的消息,要求大家立刻离开屋舍避到空旷处时,百姓们才没有太多的怀疑。
看着下方泪眼婆娑的百姓们,萧令姜的心中也并不好受,她放缓了声音,道:“诸位父老,自然天灾非人力所能掌控,面对如此浩劫,你我能性命安然,已是万幸。”
这次地动来势迅猛,时间虽短却威势不小,偌大的凉州城内,坍塌的屋舍已然近半,便是矗立百年的牢固城墙,都有了几条裂缝。
他彼时不信,毕竟陀持大师都不曾算出此象,更遑论她了。
她的身后,黎明已至,云霞渐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