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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着的两周,麦麦提是在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状态中度过的。
距海华公布新一轮Pre-B轮融资,只剩不到两个月了。
在目前的金融节奏上,六月份正是很多PE基金和并购基金的中期披露季;LP们集中开会审资产、谈收益、定下一步出资计划;也是Q2各类项目包发布、老基金滚动续投的高峰期。
更急切的是,这一时间点,也紧挨着欧洲碳交易市场的夏季政策审议窗口,再往后推三周,就是布鲁塞尔那场ERET欧洲可再生能源技术审议会。
可以说,这一切环环相扣,每个时间点都有可能成为一个“技术性踩踏”的诱因。
尽管唐若曦已经点头,答应拿出晨曦的SCADA数据库、控制系统源码和与地方电网打通的调度接口,协助麦麦提构建那个“结构化资金池”来与吴俊豪对冲。
但在此之前,他还需要再完成一个更隐蔽也更凶险的前置部署——做一个能够拔掉吴俊豪LP资金的抽水管。
艾丽斯那边同时在发力,这段时间,一直在盯着吴俊豪的PE基金结构。
她通过第三方尽调公司,摸到了一家持有其劣后级份额的次级债权方。
这是一家设在香港的混合型PE基金,专投绿色能源和欧洲碳资产类项目,他们持有的是“优劣分级”结构中的劣后端。
也就是说,这部分收益高度依赖于VENSYS股价的上涨与碳交易价格的反弹,一旦估值下滑或清算压力提前触发,劣后就要吃亏。
巧合的是,这家PE曾与亚风有过短暂合作,只不过那时麦麦提无暇顾及,对方于是转而投入了海华的怀抱。
这种局面,尽管尴尬,麦麦提脸上却不得不厚着脸皮,亲自登门协商。
他向对方提了个虽毒,但却很有诱惑力的提议:用一笔“碳资产互换”来换这家PE提前清算他们在海华风电基金中的那笔劣后级份额
“我们拿新疆本地已备案风电项目的可核证碳减排量,对价承诺你们在地方政策绿名单中享受未来三年的指标优先;加上一个基于SCADA数据输出的碳信贷承载池,由晨曦主控系统协助构建,资产底层清晰,数据权限稳定。你们不用再赌欧洲那边的碳交易博弈了,只用赌我们这边政策的确定性。”
说到底,他提供的不是一个稳定收益,而是一张政策免疫的“保险单”。对于一家身处中美碳资产估值夹缝中的次级PE来说,这是足以改变退出逻辑的报价。
麦麦提也并非孤身作战,马文斌这边也在莱娜的指点下,用区块链做另一件事:将晨曦的SCADA数据库、调度算法、功率预测引擎、边缘控制器数据接入路径等技术模块,全部打包入一个“虚拟技术资产池”,并进行链上资产标识。
自然不是为了融资,而是为了制造“正在剥离底层技术能力”的市场信号。
这套结构足以引导媒体和二级市场投资人解读出一个关键暗示——“晨曦正在减持风电资产”,甚至可能退出部分项目。
这些,恰恰就是他们要营造的金融错觉。
并不真的要让晨曦退出,只是要释放一个“认沽信号”,引导市场误判他这边资金池要缩水、主控系统被剥离、核心数据外流,继而影响对晨曦估值的判断。
等到退出风声真的放出后,麦麦提就可以让与他们之前长期合作的,一家擅长制造能源政策“风声”的欧洲智库EurWdWatch,发表一份关于“亚洲主控系统与欧洲风电新规之间的合规落差”的技术简报,并有意引述晨曦系统“可能不再满足下一阶段调度接口认证”的传闻。
这份报告会在晨曦认沽信号发布三天后上线,形成二级冲击波。
这一切的唯一目标,自然都是吴俊豪背后的那些LP。
受限合伙人最怕的是什么?
最怕的可不是亏损,而是估值风向“变了”。尤其是那些持有风电组合的跨国LP,一旦察觉市场风向不利,就会提前启动减配机制,要求基金管理人降低风电资产仓位。
一旦启动减配,基金经理就得卖项目、回收现金、做动态平衡,
这就是麦麦提的“抽水管”。
拿马文斌形容的话来说,就是:“你以为我在撤,其实我在集结。你以为我在走人,其实我在换枪。你以为我是池塘干了,其实我在
这些操作都必须在六月中旬也就是吴俊豪向市场公布海华新一轮Pre-B轮募资计划之前全部部署完成。
若能在此之前撬动他的LP信心,一场连锁的赎回潮,就可能从最薄弱的劣后资产开始,像溃堤一样,顺着资金结构的斜坡一泄到底。
只是,就在麦麦提正在逐步推进这些步骤时,他却先行一步被一个意外部门找了上门。
是纪委系统——他们来得毫无预兆,就在他刚从香港会见次级债权方归来不久。
彼时他正在亚风总部,转移亚风之前的认购资金,并将一部分资金隐藏在外部市场,以防止吴俊豪的调查团进一步追踪。
麦麦提一直在怀疑是不是亚风内部出了内鬼,就像他安插邱代东打入海华的操作一样,别人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反过来。
直到纪委的电话打进来,约他在南山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包房见面,他才有些后知后觉。
“麦经理,不会是……咱们这边的资金操作被盯上了?”艾丽斯在听说消息后,脸色发白。
麦麦提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不会是那事。”
顿了顿,他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低声补了一句:“是一些老账——该清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