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田生够胆色,敢只带两个人就来见我。”向华胜一边用报纸轻轻扇着蒸笼冒出的热气,一边笑着说道,露出腕间那块劳力士迪通拿,表盘上镶嵌着十二颗碎钻,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,这是他帮某女星“平事”得到的谢礼。
田毅微笑着坐下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,递了过去:“向生说笑了,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,而且香港怎么说也是法治社会。”嘴上虽这么说,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厨房后门,只见两个纹着青龙纹身的矮个子正在用力剁着叉烧,砧板发出的“咚咚”声,几乎盖过了他们的谈话,而陆虎和小杰站在坐在茶茶餐厅门口,手都一直放在衣内胸口。
向华胜把报纸重重地拍在桌上,提高了音量:“田生,你看这片子真的值一亿?实话跟你讲,三千万都嫌多!”说着,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:“当红小生对外报价五百万,实际上到手才八十万,剩下四百二十万通过地下钱庄走账;还有那幽灵场次,大半夜包下五十家影院,放映厅里老鼠都比观众多,可票房照样算进财报里;道具漂白更是夸张,价值十万的龙袍报账报成百万,拿些残次翡翠冒充故宫古董。”
“去年那部《江湖风云》,明面上亏了两千万,实际上洗干净了六千万黑钱。”向华胜嘬着冻柠茶里的吸管:“连导演自己都不知道拍过几场戏,胶片库里莫名其妙多出三十场打斗戏份。”
突然,厨房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尖叫,田毅下意识地转头望去,瞥见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年轻靓女被强行推进储物间。向华胜却好像见怪不怪,一脸平静:“无线那个新晋花旦,不肯接三级片,阿公请她来‘饮茶’。”说着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合约,重重地拍在桌上:“这妹仔签的十年卖身契,违约金写着五千万,其实就是为了绑住她拍洗钱戏。”合约角落盖着某影业公司的公章,田毅认出,这正是去年倒闭的“银河世纪”。
这时,向华胜的马仔陈雄拎着两杯丝袜奶茶走了过来,杯底还沉着未完全融化的方糖。“拍部烂片最快三个月,找群北姑当临时演员,日薪八十还包盒饭。”陈雄一边说着,一边蘸着奶茶在桌面上画起了流程图:“黑钱先进场,把夜总会账目变成电影投资款;然后虚耗成本,租报废摄影机报天价租金;最后票房注水,凌晨包场刷票房,雇些阿婆当观众,还给她们发津贴。”
“去年帮福建佬那个叫什么……新宝……新宝盈……洗了三亿,抽水两成。”陈雄竖起两根手指,一脸得意“比放高利贷还稳当。”
储物间里又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,向华胜皱了皱眉头,大声喊道:“叫阿虎轻点手!这妹仔下周要拍沐浴戏,身上留疤可就要加预算了!”说完,转头又对田毅笑着说:“田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参一股,最近有部《唐朝艳谭》正缺投资人。”田毅轻轻摩挲着茶杯,不紧不慢地说:“听说向生去年帮杨小姐摆平勒索案,收了她两套房产?”他指的是某玉女歌手被拍裸照的旧闻,当时八卦杂志集体选择沉默。
向华胜突然压低声音:“我在深圳有十二个货仓。”说着,他蘸着奶茶在桌上写下一串数字,“每月有三十个集装箱的‘影视器材’要走陆路,通关费比市场价多三成。”
田毅盯着桌面上的水渍,这数字,是去年香港电影总产值的十分之一。他忽然轻轻笑了笑:“向生知道现在海关x光机升级了吗?听说有批‘摄影灯’里藏着劳力士,不怕折了兄弟在罗湖的前程?”
后巷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,向华胜的马仔匆匆跑进来,附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。向华胜脸色一变,立刻抓起外套站起身来:“田生你慢慢想,想通了就找铜锣湾忠字堆阿鬼。这行可比马会刺激多了,去年有个会计想报警,现在还在大屿山喂鱼呢,我这边绝对稳当。”
田毅独自坐在卡座上,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,看着桌上的水迹渐渐变干,直至消失不见。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,终于下定了决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