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向生说张艺谋在怀柔棚里改《千里走单骑》剧本。”田毅当着王鸥的面，故意把诺基亚8800按成免提，拨通了香港的电话。电话那头，向华胜沙哑的嗓音混着跑马场的喧哗声传来：“张导手里还有个奥运宣传片指标，你那个妞上央视比拍电影强……”
王鸥听到这话，眼中闪过一丝急切，突然伸手抓住田毅的袖口，指甲不自觉地陷进杰尼亚衬衫里，语速极快地说道：“我能演《十面埋伏》里章子怡的替身！去年在无锡影视城……”
这女人居然敢抓自己，真以为陪廖威睡了就能如此放肆吗？田毅心中涌起一丝不悦，一把甩开她的手，对着电话轻笑一声：“听说张艺谋最近是不是会常来昆仑饭店游泳？”电话那头瞬间静默了三秒，随后向华胜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：“下午三点，贵宾楼SpA区。”
下午三点，游泳馆内，顶部的钢架结构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大理石地面散发的潮气，在整个空间里盘旋弥漫。镜片上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，在剧本扉页溅开一圈茶褐色的痕迹。那是三小时前中影集团送来的《无极》项目书，韩三平用金丝楠木镇纸压着的烫金文件，此刻正漂浮着几片已然萎蔫的龙井茶叶。
“张导的新片总需要些新鲜血液吧。”田毅的声音从更衣室方向悠悠传来，伴随着鳄鱼皮公文包撞击金属储物柜发出的沉闷声响。他抖开防水文件袋的动作，犹如展开猎豹那锋利的利爪，王鸥的写真集从袋口滑出半截，女孩穿着青花瓷纹样旗袍的侧影恰好覆在剧本上“陈红监制”几个字上。
泳池里的水波轻轻荡漾，将细碎的光斑投射在张艺谋的脊背上，那些随着他呼吸起伏的奥运五环纹身忽明忽暗。他下意识地抓起毛巾，擦拭剧本的动作带着某种防御性的节奏，缓缓说道：“中影今年的资源全押在《无极》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就被田毅用钢制打火机敲击台面的脆响硬生生打断。
“听说北影厂那批延安时期的胶片，”田毅一边说着，一边踱步，意大利手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拖出锐利的刮擦声，“在恒温库里发霉的速度比胶片修复进度快三倍？”他微微俯身，西装袖口轻轻掠过张艺谋湿漉漉的发梢，阿玛尼高定面料特有的冷香混着雪茄烟丝的气息，瞬间弥漫开来，“文化部拨款冻结的滋味，张导在《英雄》补拍时尝过吧？”
二楼咖啡厅里，隐约传来钢琴版的《红色娘子军》旋律。柳云龙坐在靠窗位置，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七个空咖啡杯，他已经续了七杯浓缩咖啡。
泳池的水波在张艺谋的镜片上折射出冷冷的光。他忽然指向更衣室方向，说道：“那小子等了三小时，手上的《暗算》里有个五分钟戏份的女特务。田总手指缝里漏的砂石钱，足够浇铸他整部剧的钢筋骨架。”
张艺谋的泳镜再次蒙上了雾气，这次却不是因为池水。“王鸥的试镜带我可以给韩总，但起码会在办公室压三个月。”
田毅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，用文件袋边缘轻轻挑起张艺谋的下巴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调试摄影机的俯仰轴，“别什么事都推给韩三平，你在影视圈什么地位，你一句话的事儿……”他故意让后半句消融在游泳馆骤然响起的跳水警报声中。
就在这时，更衣室突然传来金属柜门剧烈晃动的声响，两人同时转头望去。透过磨砂玻璃，能看到柳云龙助理那模糊的身影，那姑娘正踮起脚尖，努力够着顶层储物柜里的急救箱。她后颈处贴着《暗算》剧组的临时工作证，边缘已经卷起了毛边。
“您知道的，电影局最近在查违规资金链。”张艺谋突然起身，湿漉漉的脚掌在地面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。他摘下泳镜时，镜架在鼻梁上压出的红痕，就像一道新鲜的伤口，“《十面埋伏》的武术指导上周被国税局约谈。”